中国航空法律服务中心

　　1977年，在结束了语言学院的法语学习和两期法语短训教学任务后，我开始了国际航线的飞行。令我兴奋不已的是，我的第一班国际飞行目的地是法国巴黎，这也是中国民航第一条通往西方的航线。

　　上世纪70年代后期，中国的对外交流还有一定的局限性，中国民航飞往西方国家的航班刚刚开始起步，开通的国际航点可谓寥寥无几。在经历了几十年的闭门建设和“文革”以后，求变的渴望在中国人的心中慢慢滋生，一些看似难以察觉的变化也悄然发生在我们身边。飞往国外的飞机从苏联制造换成了美国制造，在飞往巴黎的航班上，一架能容下150个座位的波音707客机往往是座无虚席，飞机上再也不是清一色的中国官员和学者，一些金发碧眼的西方旅客也加入其中。许多旅客对飞机和乘务员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而我们对他们出国的目的也有着强烈的好奇，彼此之间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坦诚交流和互相尊重，是那个时期旅客与乘务员之间最为朴素的关系特征。

　　我第一次用法语在飞机上广播，用的是我亲手编辑的广播词，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为此我曾经多次往返于语言学院与法国留学生之间，商讨和切磋其中的用语。记得当时我们把旅客统称为同志，如何用法语称呼实在让我犯了难。法国同学为我找来了法航的广播词，“女士们、先生们”的称呼虽然带有明显的“资产阶级”色彩，但它却尊重了西方人士的习惯。经过反复推敲，广播词是出炉了，但旅客对它的反应如何，让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没想到我的广播刚结束，客舱里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们的掌声不仅是给我个人的，更是对中国民航在走向国际舞台中所表现出来的勇敢给予的鼓励。

　　从北京到巴黎中途要降落在卡拉奇，在经过6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我的体力已经消耗了许多，当飞机再次起飞飞往巴黎的时候，我的眼皮开始打架了，睡意一次次袭来，脚步也变得沉重。此时大多数旅客已进入了梦乡，客舱恢复了宁静。而我第一次尝到了想睡而不能睡的滋味，对年轻而贪睡的我来说，这种煎熬并不好过于晕机的感受，我在心中无数次地对自己说，要坚持住，不能睡着。

　　出国飞行对我们来说，既是一种工作更是一种荣誉。当我们穿梭在客舱里，手提着水壶为客人倒上一杯清茶或递上一份餐食时，心中充满着感动和幸福。在缺乏与外界交往的年代里，尽管我们不知道其他航空公司的乘务员是怎样为旅客服务的，但我们却能够用我们真诚的情感和淳朴的方式来招待客人。和现在相比，那时的服务并不专业，服务设施非常简陋，物资供应也十分匮乏，但我们每一次的努力和富有激情的工作，总能赢来旅客的喝彩和赞赏。虽是没有物质的回报，但并不缺乏精神的奖赏。

　　时间在轰鸣声中流逝，我在坚持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一次次地为睡眠中的旅客盖上毛毯，为阅读中的旅客送上白开水，在洗手间整理卫生，在厨房准备餐食，也许只有忙碌才能减轻瞌睡的困扰，只有工作才能给我坚持下去的力量。十几个小时的空中工作，睡意已经被白昼和忙碌驱散，但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两个手臂也抬不起来，没想到国际航班的飞行所消耗的体力和所需要的毅力会这么大。

　　飞机开始下降高度，巴黎到了。机场一片繁忙，起起落落的飞机和进进出出的行人看得我眼花缭乱，我睁大了双眼却发现机场内林立的各种广告语和法语标志竟然都看不太懂，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法语能力。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虽然我在法语课本中无数次地触及到它，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早已熟悉了它。但当我真正走进它时，却发现它依然离我那么遥远。偌大的机场如果没有人引导是很难找到出口的，好在一切都有我们办事处同志的精心安排，我们才顺利走出了候机楼。在前往驻地的途中，看到交通纵横的高速公路和造型各异的高楼大厦，精致的店铺和川流不息的人群，这个充满活力又风情万种的城市，成为我开始认识西方的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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